Wednesday, September 2, 2009

国医大师方和谦 (5)

四、成才之路
1.学医启蒙
先生祖籍山东掖县西北郊头村人,世代贫农,家境贫寒父亲方伯屏因原籍不能维生,年幼流落京中,暇拜末代太医院太医赵云卿为师习医,约1915年在京改业行医。父亲十分重视对先生的文化教育,在私塾学了两年《三字经》、《论语》、《春秋》、《左传》、《古文观止》等书,可以诵读“陈情表”、“兰亭序”等文章,并进行了较好的书法训练。随后读小学五年,初中三年接受了新学教育,初中毕业后,考入中央日本语学院日语系学习日语四年。在中医家庭的熏陶下,从初中起,先生就参加了父亲在家办的中医讲习班三期,学习了《医学三字经》、《药性赋》、《汤头歌诀》、《医学心悟》、《内经》、《伤寒论》、《金匮要略》等医学专著,从不理解的背诵起步,到渐渐理解其中医理的深奥,在反复的诵读学习中,先生从少年之时起就打下了坚实的中医理论基础。此后,又拜涿州名医谭镜仁为师。谭老先生读各家学说,偏重于周慎斋所著《慎斋遗书》,擅长滋补,先生受其老师影响,日后临证所施处方偏重温补。在日语学校毕业之际,在父亲的严厉坚持下,随父行医。从打扫诊室卫生,为父亲作开诊的准备,到为病人倒茶、换药等点滴事情做起,随父抄方侍诊,边干边学。父亲除在家办学,还授徒于北京国医学院、华北国医学院,以讲授古典医籍著称,在京行医三十年,耳濡目染,对先生的影响很大。少年时期先生学医的动机,一是继承家学,二是行医济世,求职谋生。

2.独立行医
1942年先生19岁,在随父学医数年后,其兄方鸣谦已取得正式行医资格,在兄长的启发下,先生报名参加了北京市卫生局中医考询考试。面试答辩时,主考官杨淑澄老师向他提问:“中药为何能治病?”此题听来颇有难度,先生略加思索,回答,“天食人以五气,地食人以五味”,“夫五味入胃各归所喜,故酸先入肝,苦先入心,甘先入脾,辛先入肺,咸先入肾,久而增气,物化而常也。”将《内经•六节藏象论》和《素问•至真要大论》的经文脱口背出,以说明药物的性味各有所偏,药物之所以能够治病,就是取用药物性味的偏胜,以纠正与调和人体脏腑不协调的状态。对其简捷精辟的回答,老师给予了100分。笔试的题目是寒厥、热厥病的治疗,先生很快作出了附子汤治疗寒厥,白虎汤治疗热厥的答案,本次考试虽排名第27,但显现出他有着扎实的中医基础功底。考试后取得执业资格,颁发行医执照,先生在“方和谦诊所”正式执业。

3.学习西医
1949年北京市举办中医学习西医学习班,先生是第九班学员。学习西医生理、病理基础课及传染病、内科、妇科、儿科临床课程,当今国内名老中医干祖望、焦树德、路志正、柴松岩均与他同期或先后在此班学习。此次学习西医,他认为“歪打正着”,不仅学到了西医知识,填补了学科空白,还有了西医执业资格。学习西医为他今后在综合医院工作并作中西结合工作打下了基础。

4.行医转折
1954年,先生调入北京市卫生局中医科工作,结束了个体行医的生涯,参加了革命工作,成为一名国家正式的医务工作者,这是他行医生涯的转折。1954~1956年间,他在北京市卫生局中医科任科员,主管医务行政,包括中医师资格的审批,参与北京市中医医院的组建、北京第七医院中医科及市级综合医院中医科的筹建等工作。1956~1962年调到北京中医医院工作,并兼任北京中医学校伤寒教研组组长。在此期间,他一方面在中医医院出诊,另一方面担任中医学校伤寒论及医案的教学任务。此时他对《伤寒论》、《金匮要略》的内容逐条研读,逐段逐句剖析,深入图书馆,伤寒论397节,篇篇有自己撰写的讲稿。讲内科医案学,他翻阅了《王旭高医案》、《薛立斋医案》、《名医类案》、《续名医类案》等大量的医案,将有名的医案作深入分析讲解。他的讲课深入浅出,理论结合临床,使深奥的理论在示例中得到解释和应用,让学生有茅塞顿开之感。先生给第一、二届西医学习中医班讲课的同时,还带学生到北京中医医院、同仁医院、天坛医院实习。先生自己对这段教书经历颇有感触,他认为,教学相长,教学一定要实事求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决不能强不知以为知。经过这一阶段的教学工作,他对经典著作的理论认识有了较大的提高。

5.明师指点,善于总结
1955年流行性乙型脑炎暴发,暑热当令,石家庄郭克明老中医提出此属阳明温病,用石膏白虎汤治疗,取得很好的疗效,作为中医治疗乙脑的经验向全国推广。1956年夏季,乙脑肆虐北京,北京市卫生局倡导用石家庄经验采用清瘟败毒法治疗。应用结果病况未得控制,死亡率居高不降,达200多例。此事惊动了周总理,总理请中医研究院蒲辅周老先生偕同岳美中老先生会诊,蒲老认为,“必先岁气,勿伐天和”,1955年为燥火当令,阳明内热,患者见高热惊厥,谵语,舌苔黄厚,是瘟毒为患,用白虎汤加减清瘟败毒治疗得当有效,而1956年,雨水多,湿气重,患者虽也为高热惊厥,但观其舌脉,舌苔薄腻湿润,脉象濡缓,是湿温为病,应用芳香化浊,透表散邪法治疗,应用藿香正气散加减。乙脑之病的诊治经过,作为先生行医中的经验教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使他体会到,中医诊病的疗效是靠正确的辨证论治。名医的点拨,促使他重温《温病条辨》、《温热经纬》,加深对六淫致病特点的认识, 1957年由先生主编《北京市1956年流行性乙型脑炎治疗总结》手册,书中收集了200多个验案,由卫生局印发200册,下发到各医院。先生撰写的“参加流行性乙型脑炎工作的点滴体会”文章,作为晋升主任医师的评审论文,关幼波、赵炳南二位专家对该文进行了充分的肯定,论文评语为:“对乙脑的中医治疗,自1955年石家庄经验被介绍以后,各地应用较多,类似报道亦较多,唯本文在中医分型上,除偏湿偏热的不同以外,又提出‘表邪郁闭’这一类型,在治疗上采用透表为主,而获得较好疗效。在辨证上,强调温病的卫、气、营、血,三焦辨证和伤寒的六经辨证密切结合,不能偏废。以上两点有独特见解。”先生在乙脑事件所获的经验,对其以后治疗传染病是有益的借鉴,在2003年SARS暴发流行时,先生对后学给予了及时正确的指导。

6.中西合作,取长补短
1965年7月,42岁的先生从北京中医医院调到北京朝阳医院任中医科主任。与中医医院相比,综合医院中医科不分科,内、外、妇、儿科各科疾病全有,先生很好地发挥其擅长治内科病,其他各科亦有所长的优势,有很高的门诊量。只要他出诊,每半日能接待30人次以上的病人。他为人谦和,对患者亲切,看病认真负责,疗效确切,在病人中有很高的威望和影响。在西医医院,许多危重病人治疗无效,常请先生会诊,在同西医同道的会诊中,他抱着边治边学的态度,学到了许多新知识。如与翁心植院士会诊,见到了狼疮病的肺浸润,高热不退的类风湿病肝浸润,肝豆状核变性脑病等疑难病,相互切磋,救患者于危难之中。先生在医院有较高的威望,许多疑难病在他会诊后病情转危为安。如本院职工亲属因腹痛住院,请先生会诊,先生诊其脉滑,认为滑脉反映有痰、有宿食、有实邪或为妊娠之脉,此患者是有实邪,请西医进一步检查有无占位病变,结果查出患膀胱癌,此案使西医认识到中医治病的神奇。又如与西医同治一食用白胡椒面过量中毒患者,病人因关节炎疼痛,听信吃白胡椒面一两加葡萄汁,服后达眩晕方可有效的偏方,服后神昏,出气、出汗、排尿均为白胡椒味,正值三九寒天,全身起痱疹,西医进行抢救,先生会诊投以生石膏、银翘等清热解毒药,患者渐渐清醒。清醒后西医又给了“克脑谜”,患者再度昏迷死亡。此例治疗,先生认为“克脑谜”是中枢系统兴奋剂,属辛温大热之品,对此中毒患者不宜使用。

7.医术精专,注重疗效
先生的成名主要是有很好的临床疗效,每日门诊慕名前来求治的患者比比皆是。他认为医生成功的途径是临床实践,方法是“勤于临证,潜心钻研”。他珍惜出诊时间,定了的出诊时间不轻易改动,即使在十一、春节长假,他也不停诊,为的是不失信于病人。现已83岁高龄的老人,每周仍出6个半天门诊,每次要接待病人30个左右,其精神令年青人所不及。为减轻病人经济负担,他主动将特需门诊的300元挂号费降至100元。临证他仔细问诊、把脉、配合必要的理化检查,明确诊断。处方用药,药少力专,绝无大处方,很少用犀、羚、麝等贵重药,力求简、便、廉解决问题。治疗从病情需要出发,辨证合理,君臣佐使配伍明确,而且特别注意顾护脾胃,病人称赞:“先生的药药味少,味道不难喝,还解决问题。”他推崇方剂的灵活应用,认为中药汤剂最能反映中医辨证用药的特点,成药不能完全替代汤剂,必需根据病情的需求而合理用之。

先生精通伤寒,但从不自诩为经方派。主张经方、时方都要会用且要合用。他认为仲景之经方,用之得当,效如桴鼓,是历代医家共同验证的。而温病之时方,可以以方求证,辨证准确,用之灵验。但经方适应证有限,满足不了疾病谱发展的需要,要靠时方来补充。如张某,男,73岁,初秋突发高热伴腹泻,日泻十余次,服中西药罔效,病情危重,求诊于先生。见其精神恍惚,烦躁气促,身炽热有汗,泻下褐色水液而恶臭,腹痛不著,纳呆不吐,尿少色深,舌质红,苔黄腻,脉弦滑数。先生按太阳阳明合病,挟热下利之表里证论治,投以葛根芩连汤治之,一剂泻止热退,三剂而病瘥。先生临证,有是证用是方,辨证论治,随证治之,每获良效。通过临床,先生认为,囿于经方一隅,不能解决所有外感热病,必须与温病辨证同时方合用才能取得疗效。以治乙脑为例,仅以六经辨证,受到阳明经证的局限,何况邪气有异,临床有暑热及湿热的不同证型。外感热病,表现复杂,其证候不是六经辨证所能涵盖,也不是单用经方所能解决的。温病学说羽翼伤寒,由伤寒发展而来,其中也沿用了一些伤寒的方剂。因此,伤寒和温病是外感热病的两大类型,彼此既有所区别,又有所联系,各有特点,其理论核心都是要落实到脏腑经络之上。故先生倡导六经、三焦、卫气营血辨证密切结合,根据具体病情,灵活掌握,经方时方统一运用的观点,是临床取得疗效的基础。

以上文字由方老学术继承人提供,感谢朝阳医院中医科李文泉医师。

国医大师方和谦 (4)

三、典型医案
1.“正气为本,扶正以祛邪”的治疗观
张某,男,40岁。2005年3月10日初诊。
直肠癌根治术后放疗,出现腹泻伴白细胞下降。
初诊:患者2月2日在肿瘤医院做直肠癌根治术,病理报告:高分化腺癌。2月22日开始放、化疗,遂出现腹泻,前来中医就诊。患者10天来乏力口干,气短懒言,恶心纳差,大便次数多,量少,4~7次/日。查血常规:白细胞3.0×109/L;舌红苔薄白;脉细缓。诊为肠癌泄泻(直肠癌术后放疗副反应):脾虚证。治以益气养血,健脾和胃。方拟滋补汤加减。

处方:党参9g,茯苓9g,白术9g,炙甘草6g,当归9g,熟地9g,白芍9g,官桂3g,陈皮9g,木香3g,大枣4个,生黄芪15g,枸杞子10g,麦冬10g,焦曲6g。14剂,水煎服,日1剂。

二诊:药后腹泻次数减少,2~3次/日,仍感乏力、盗汗,食量稍有增加。查血常规:白细胞3.5×109/L。原方有效,继服前方14剂,水煎服,日1剂。

三诊:大便已正常,偏软;食欲差,纳少;舌洁,脉细缓。血常规:白细胞3.2×109/L。仍以滋补汤调理,加生苡米、浮小麦各15g。

处方:党参9g,茯苓9g,白术9g,炙甘草6g,当归9g,熟地9g,白芍9g,官桂3g,陈皮9g,木香3g,大枣4个,枸杞子10g,麦冬10g,生黄芪15g,焦曲6g。15剂,水煎服,日1剂。服3天停1天。

按语:患者因直肠癌术后,气血亏虚,放疗为热邪损伤,耗气伤阴,脾气虚则脾失健运,水谷混杂而下,以致发生泄泻。“脾胃为后天之本”,泄泻造成水谷精微不能吸收,而致后天失养,故乏力气短;脾主运化、胃主受纳,脾胃受损,津液化生不足,不能上承故口干;胃气上逆则恶心;气血亏虚,故见白细胞减少。病位在中焦,病性属气血亏虚之虚证。

癌症的放、化疗,不可避免地合并放射性反应与损伤。放、化疗过程中,对机体正常组织带来不可避免地损坏,白细胞下降是最常见的症状之一。放化疗后,机体出现的症状,多属于“热毒伤阴”所致,因此治疗上多以清热解毒,益气养阴为主。脾胃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大病术后气血受损,继而放化疗,更伤津耗气,损伤脾胃。该患者已进行放化疗5次,腹泻、气短、懒言为气虚之象,面色失华白细胞减少为血虚之征。先生用滋补汤治之,寓在气血双补,脾胃同调。方中四君子汤合生黄芪健脾益气;四物汤合枸杞子、大枣补血;以陈皮、木香、焦曲行气消食和胃,因此可见患者药后腹泻止。患者在放化疗过程中,通过中药配合,改善机体气血失衡的状态,使血细胞维持在正常水平,使放、化疗得以继续进行。先生在临证中非常重视保胃气,提出“大病必顾护脾胃”,此病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2.“和为扶正,解为散邪”
张某,女,56岁。2005年12月22日初诊。
左上腹隐痛3个月,常因饮食不调而发作。
初诊:患者3个月来,一旦饮食稍有不适,即出现左上腹隐痛,到北京朝阳医院消化科做胃镜检查结果:慢性浅表性胃炎。腹部B超:脂肪肝,肝多发囊肿。甘油三酯370mg/dl。服西药效果不佳。患者现腹痛,口苦,纳可,厌油腻,二便调;舌质红,苔略厚,脉弦平。诊为胃脘痛(慢性浅表性胃炎):肝胃不和证。治法:舒肝和胃。方拟和肝汤加减。

处方:当归9g,白芍9g,党参9g,北柴胡5g,茯苓9g,陈皮10g,香附6g,炒白术9g,法半夏6g,焦神曲6g,苏梗6g,大枣4个,佛手6g,砂仁5g,白豆蔻3g,炙甘草6g,薄荷(后下)5g。12剂,水煎服,日1剂。

复诊:患者药后腹痛缓解。食纳可,二便调。刻下自觉脐周不适,恶心,时头晕;舌苔白,脉平缓。继用和肝汤调理。

处方:当归6g,白芍6g,陈皮10g,法半夏5g,茯苓12g,薄荷(后下)5g,香附6g,炙甘草5g,干姜2g,焦神曲6g,苏梗6g,大枣4个,莱菔子6g,郁金6g,炒谷芽15g。12剂,水煎服,日1剂。

按语:肝主疏泄,肝气郁滞不疏,气机阻滞,逆乘脾胃,胃失和降,不通则见上腹隐痛。肝胆互为表里,肝气郁滞,久郁化火,肝火上炎则口苦。舌质红,苔略厚,脉弦平均为肝胃不和,久郁化火之征。方和谦认为止痛离不开芳香行气类药如藿香、佩兰、菖蒲、焦曲麦等,急性疼痛用承气汤,一般痛可用郁金、香附、苏梗、薄荷、吴茱萸等。上法可加焦曲麦以健脾消食。

此案因饮食不调引起胃脘痛,用和肝汤舒肝和胃治之。方中柴胡、薄荷、香附、佛手、郁金疏肝解郁,理气止痛;芍药、甘草和中缓急止痛;当归、大枣养血和血调中;党参、茯苓、白术健脾培中;砂仁、白豆蔻、陈皮、枳壳、苏梗温中化湿,行气止痛;焦神曲、炒谷芽健胃消食。全方理气和胃止痛,对肝胃不和型慢性浅表性胃炎确有良效。

国医大师方和谦 (3)

(三)善用和法,提出“和为扶正,解为散邪”的精辟见解
先生受少阳病用和解法的启发,将这一认识“扩展到脏腑之间、上下之间、气血之间、阴阳之间,凡是有邪气侵袭,正气不足,邪正交错的状态,均可运用和解法来治疗”。自创的“和肝汤”即是这方面的代表方剂。

1.“和解法”的作用基础
先生认为无论脏腑气血失调,还是邪正相互影响,总是引起阴阳失调。故调和阴阳乃是治疗的基本出发点,而“和解法”则是调和阴阳的重要治疗方法。先生认为气血既是脏腑生理活动的物质基础,亦是病理变化的依据,故历来把调养气血作为摄生之首务,论治之中心。他还认为,脏腑功能之正常,不仅在于气血充盛,而且贵在气血通调。

2.“和解法”的临床意义
和解法是指和解表里,疏通气血,协调上下,调整全身脏腑功能的一种治法。应用和解法,一则使失调之脏腑功能得以恢复,二则使入侵的寒热之邪能够透达,逆乱的气机恢复正常之升降出入。故和法的应用十分广泛,凡伤寒邪在少阳,瘟疫邪伏膜原,温热病邪留三焦,以及肝胃不和、肝脾不和、气血不和等,都可以用之。因此,其用法很多,常用的如和解少阳、开达膜原、分消上下、调和寒热、两和肝脾、疏肝和胃等等,皆属于和解法范畴。

3.对“和解法”的深入认识及创新
先生对“和解法”之应用极为重视,亦十分广泛,经多年潜心研究和临床实践,提出“和为扶正,解为散邪”的精辟见解。扶正,即为调理脏腑功能之正气,散邪实际是针对外来寒热之邪和失调之气机而言,这一观点是先生对“和解法”的深入认识及创新,反映了先生重视扶正培本的治疗原则以及气机升降出入在病机变化中重要地位的学术思想。

对“和解”的理解,先生认为:“和,如一加二等于三,三加二等于五,是大小二数之和。解,为解开、解放、解散。所以这个和解二字只能作为加加减减,改善人体的体质和疾病的不良状态,而不能够认为是正气与邪气和解了,二者是敌我矛盾,邪正之间不可能和解。”并认为“药无和解之药,方有和解之方”因为“药具一性之偏,热者寒之,寒者热之,虚则补之,实则泻之,不虚不实,以经取之。如人们常用的生姜、草、枣这是补药,可以调和营卫,而不是和解药”,“而和解之方都是调其寒热,适其寒温,以达其所,通过和解调理,扶正以祛邪,达到一个共同的目的”。如和解剂之主方小柴胡汤,功为和解少阳,实可调理脏腑,方中柴胡透达少阳半表之邪,黄芩清泄少阳半里之热,合姜夏以和胃降逆,伍人参、甘草、大枣以扶正达邪,其严谨科学的配伍体现了小柴胡汤和解少阳,调理气机,扶正以祛邪的内涵。其他的和解剂,皆师其法而加减化裁得来,如调和肝脾的四逆散、逍遥散、痛泻要方;调和肠胃的半夏泻心汤、黄连汤;调和肝胆的蒿芩清胆汤等等。故先生认为,和解之法其组方均属补泻兼施,苦辛分消,寒热并用以调理气机为宗旨,郁结者疏之,滞窒者调之,横恣者柔之,蕴热者清之,从而达到扶正散邪调和阴阳之目的。这也就是先生把和解法概括为“和为扶正,解为散邪”的真正含义。

4.“和解法”重在调理血气
“血气者人之神,不可不谨养”,而血气贵在疏通,所谓“血气不和,而病乃变化而生”。正如朱丹溪所说“气血冲和,百病不生,一有怫郁,百病生焉”,故气血失和是疾病的基本病理变化。而在气血调达中,又以调畅气机为要。气机的升降出入,是人体维持正常生理功能的保证。先生在深入理解《内经》气机升降思想的基础上,以和解法调理脏腑的气机升降,使之通畅顺遂,达到扶正祛邪、平衡阴阳的目的。和为扶助正气,是有调补气血的作用,解为散邪,不仅解除外邪,且使郁滞之气血疏通调畅,起到祛邪的作用。故和解法重视调理气机是其重要的作用机制之一。

5.调和气血,重在调理肝脾
在脏腑气血的调达中,先生特别强调肝脾二脏的调和通达。
调和肝脾,当以条畅气机为要。凡肝气失和者,先生常用“和肝汤”治疗,是在逍遥散的基础上,不仅加补气之党参,且加用行气之香附、苏梗;而其常用的“滋补汤”则在八珍汤基础上加用官桂、木香、陈皮,亦是调理气机之用。

调和肝脾,有气血之辨。有偏气分者,有偏血分者,气分有虚有郁,血分有瘀有虚,均当辨析。气血之中又有阴阳,且有在脾在胃的不同,故肝脾不和之证须具体分析。偏于血分者宜用逍遥散或和肝汤加减偏于气分者,则多为肝胃不和,宜用柴胡疏肝散或和肝汤加陈皮、半夏、砂仁、豆蔻之属肝火伤及胃阴,加用沙参、生地、麦冬等。先生认为内伤杂病多有肝脾气血失调之变,虽然六淫七情夹杂为患,病情错综复杂,必须密切注意肝脾不和这个常见的病机变化。

6.善用和法,创制“和肝汤”
[方源]“和肝汤”为方和谦教授自创的经验方,来源于《和剂局方》“逍遥散”化裁。先生在此方的基础上加用党参、香附、苏梗、大枣四味药,使其和中有补,补而不滞,既保留了逍遥散疏肝解郁、健脾合营之内涵,又加重了培补疏利之特色,从而拓宽了逍遥散的用途。

[组成] 当归12g 白芍12g 白术9g 柴胡9g 茯苓9g 生姜3g
薄荷(后下)3g 炙甘草6g 党参9g 苏梗9g 香附9g 大枣4枚

“和肝汤”的组成有三个特点: 其一,本方以当归、白芍为君药,养血柔肝。肝为刚脏,体阴而用阳,以归芍阴柔之品涵其本。其二,本方以柴胡、薄荷、苏梗、香附为臣药,柴胡、薄荷疏肝以解郁,加入苏梗、香附不仅降肝之逆,且能调达上、中、下三焦之气,四药合用有疏肝解郁,行气宽中之功,此所谓“肝欲散,急食辛以散之”以辛散之剂遂其性。其三,本方以参、苓、术、草四君为佐药,甘温益气,健脾和胃。既遵仲景“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之旨,又收“肝苦急,急食甘以缓之”之用,达到以甘温缓急杜其变的目的。上述特点使“和肝汤”成为一个调和气血,疏理肝脾,体用结合,补泻适宜的方剂,在临床上广泛应用于肝脾失和的病证。

[主治]肝郁血虚,脾胃失和,两胁作痛,胸胁满闷,头晕目眩,神疲乏力,腹胀食少,心烦失眠,月经不调,乳房胀痛,脉弦而虚者。

[加减原则]以肝郁脾虚,气血失调为主证,根据兼证的寒热虚实加减用药。

国医大师方和谦 (2)

4.应用补法注意事项
先生临证以补益脾肾、调和阴阳,扶助正气见长,善用补法治疗虚证和虚实夹杂证,对补法的应用提出几点注意事项。

(1)明辨虚实:注意所谓“大实有羸状,至虚有盛候”,不要为假象所迷惑,勿犯虚虚实实之戒。

(2)根据病情选择补法:如病势急迫,气血暴脱,宜选择峻补,且宜补足,使药效持续,方能挽救于万一。否则药性一过,元气复脱,则功亏一篑。先生在诊治虚损重症时,常以独参汤单煎顿服。而对于慢性久病,则宜用缓补之法,须日积月累,至一定时日,始建功效,切不可急于求成,一见罔效则半途而废

(3)防治补药之弊壮阳之剂,久用易生虚火,用时宜少佐柔润之品;滋阴之品,多用腻膈碍胃,应酌加理气和胃之药。务使补气不壅中,养阴不碍胃。

(4)注意虚不受补。有些病人,纵属虚衰当补,然个人体质,特别是脾胃甚虚,或有虚火滋生,虽虚而不受补,当缓缓图之,或少佐清解之品,慢慢收功,总要注意顾护胃气

(5)食养结合:先生认为,扶正培本不可专恃药饵。《素问•脏气法时论》曰:“毒药攻邪,五谷为养,五果为助,五畜为益,五菜为充,气味合而服之,以补精益气。”主张服药与饮食配合得当,则可补益精气。故先生对慢性病人投药每每嘱其服2剂或4剂停1天,以调养为主,有利于胃气的恢复。而常有患者向其咨询如何服补药,先生多以饮食多样,顺其自然,以“食补”不以“药补”告之。

5.扶正培本,创制“滋补汤”
[方源]先生在《金匮要略·血痹虚劳篇》补法九方的基础上,加以概括总结,自拟“滋补汤”作为补虚扶正的基本方剂。本方由四君子汤合四物汤化裁而来,在两方的基础上,减川芎,加官桂、陈皮、木香、大枣四味,集脾肾气之补于一身,又具疏通之性,有阴阳双补,气血两滋之功

[组成]滋补汤药物组成:
党参9g,白术9g,茯苓9g,甘草6g,熟地黄12g,
白芍9g,当归9g,官桂3g,陈皮9g,木香5g,大枣4个。

方中用四君子汤之党参、茯苓、白术、炙甘草补脾益气,培后天之本;四物汤之当归、熟地、白芍滋阴补肾,养血和肝固先天之本;佐官桂、陈皮、木香、大枣温补调气,纳气归元。全方既有四君四物之气血双补之功,又有温纳疏利之力,使全方补而不滞,滋而不腻,补气养血,调和阴阳,养心健脾,柔肝和胃,益肺补肾面面俱到,又以顾护先后天之本为先,更以调补中焦为主,所用之药看似平常,实则配伍严谨、立法有度,其专为虚证而设,不管临床表现如何,但见气血不足,五脏虚损之候,即可灵活加减应用,恢复脏腑功能、改善临床症状。

[主治]气血不足,五脏虚损,各种贫血证、中风后遗症、肾功能衰竭、心功能不全、癌症术后或放化疗后等虚损重症。

[加减原则]以脏气虚损,气血不足为主证,根据兼证的寒热虚实加减用药。

国医大师方和谦 (1)

方和谦,男,汉族,1923年12月出生,全国著名中医学家,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朝阳医院主任医师、教授,1948年8月起从事中医临床工作,是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注:此提法见1990年国家中医局发的文件)指导老师、获“首都国医名师”、“国医大师”荣誉称号。

先生从事中医内科临床工作六十余年,积累了丰富的诊疗经验,尤其擅长治疗咳嗽、中风、心悸、眩晕、发热等内科杂病。在长期的临床实践中,总结和创制了“和肝汤”、“滋补汤”等有效方剂,广泛应用于临床诊治内、外、妇等各科杂病,取得了显著的临床疗效。先生以其卓越的临证思辨能力和勤求博采的广阔胸怀,形成了独特的学术思想与诊疗思路。

一、生平概述
先生1923年出生在山东烟台莱州的中医家庭,自幼(12岁)随父习医。19岁(1942年)考取医师资格,开“方和谦诊所”行医。1952年参加卫生部举办的“中医学习西医学习班”学习西医知识两年。1952年至1953年在北京双桥砖厂任职员,1954年至1958年在北京市卫生局中医科任科员,主管中医师资格的审批,参与北京市中医医院及综合医院中医科的组建工作。1958年调往北京中医医院任内科医师、教研组组长,兼任北京中医进修学校伤寒教研室组长,教授《伤寒论》课程。其间曾带第一、二届西学中医班学员的实习,在乙脑流行期到第一、二传染病院查房,参与乙脑的救治工作。1968年到北京朝阳医院中医科任科主任、主任医师,兼任首都医科大学的教授职务。1993年批准享受国务院颁发的政府特殊津贴。1991年至2004年先后担任三批全国名老中医学术经验继承人导师。从1978年起曾任中华中医药学会理事,中华中医学会内科专业委员会委员、中国红十字会理事、北京中医药学会会长、北京市科协常务委员、北京中医杂志常务编委、北京中医学院顾问等职。2009年1月被选为“首都国医名师”,2009年4月被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卫生部、国家中医药管理局评选为“国医大师”。

二、学术思想和思辨特点
先生勤于实践,善于思考,在其六十余载的行医生涯中,不仅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而且成就了他独到的学术见解,不断有所创新。他认为中医学为哲理医学,重视人和自然的统一,形成“燮调阴阳,以平为期”的生理观;遵循治病求本的思想,强调正气为本,扶正以祛邪的治疗观;他熟读精研《伤寒论》,深刻理解仲景学说,不仅掌握其基本要领,而且学以致用,有所发挥,正确指导临床实践。他重视先后天之本的理论,长于运用补法,尤其善于调理脾胃;他提出“和为扶正,解为散邪”的独到见解,大大拓宽了和解法的应用范围;在长期的临床实践中,他总结和创制了“和肝汤”、“滋补汤”等有效方剂,广泛应用于临床诊治内、外、妇等各科杂病,取得了显著的临床疗效。

(一)“燮调阴阳,以平为期”的生理观
先生受哲理医学的影响,对阴阳学说有着深刻的理解和认识。“阴阳者,天地之道也”,先生认为阴阳既是天地变化的共同规律,也是人体内在的基本规律。先生认为治病的根本目的,主要是调整人体阴阳的偏盛偏衰,促成“阴平阳秘”,以恢复和保持阴阳的相对平衡。先生在临证施治时,特别注重用“调和阴阳”、“以平为期”为基本法则来指导临床实践,形成了自己的治疗思想。如他提出和解法,即“和为扶正,解为散邪”的观点,就是通过和解、调和,使表里寒热虚实的复杂证候、脏腑阴阳的偏盛偏衰归于平复,以达到祛除病邪恢复健康的目的。以及他创制的“和肝汤”、“滋补汤”等经验方,均是在《内经》“谨察阴阳所在而调之,以平为期”的思想指导下,重在调整阴阳形成的有效方剂。

(二)“正气为本,扶正以祛邪”的治疗观
先生认为邪正斗争是影响阴阳平衡的关键,故临床辨证立法,以邪正斗争为中心,着眼于扶正以祛邪,以恢复人体正常的生理状态,从而形成了正气为本,扶正以祛邪的治疗观。

在邪正斗争方面,先生强调应以正气为本,而尤为重视脾肾在脏腑活动中作为先后天之本的重要作用。在长期的医疗实践中,他善于应用“扶正培本”法顾护人体正气,他曾明确指出:“治病之关键在于扶正培本,扶正就是扶助正气、补益气血阴阳;培本就是培补脾肾,恢复脏腑正常的生理功能。”先生应用扶正培本法治疗疾病要点有三,即益气血重在补脾胃、补阴阳应当益肾、补脏腑注意五行相生。

1.益气血重在补脾胃
先生认为补益气血,必须从补脾和胃,培补后天之本入手,故临证总以“调补脾胃之气”为准则,达到补益气血,扶助正气的目的。研究伤寒之治,其制方用药概括起来“保胃气,存津液”是其特点。因此先生治病用药极为重视“顾护胃气”,提出“大病体虚,重在培中”,“大病必顾脾胃”的观点。在他治病的方剂中经常见有炒谷芽、香稻芽、焦神曲、炒莱菔子、砂仁、鸡内金、百合、麦冬、玉竹、石斛、大枣、甘草等和中养阴益气之品。对于久病虚证及老年人感受外邪的治疗,先生更强调“虚人病表建其中”,顾护胃气即可扶正祛邪。但用药需循序渐进,药性平和,用量宜轻,不温不燥,不滞不腻,不攻不泻。他认为通过保胃气,可使脾胃健运,肺气调畅,肝气和解,肾气充盈,五脏安康。先生治热病,遵吴氏“存得一分津液,便有一分生机”的思想,视养阴保津为其重要原则。提出“治伤寒注意存津,治温病重在养阴”,在解表透热或清热解毒剂中,常加入花粉、玉竹、麦冬、百合、石斛等药以顾护津液,皆是重视脾胃的具体体现。

2.补阴阳应当益肾
治疗阴阳虚衰之证,先生认为应当注意益肾。凡阳虚之证,无论卫阳、心阳、脾阳,均与肾阳有关,治疗均应适当温肾之阳凡阴虚之证,无论心、肺、肝、胃之阴,均易涉及肾阴,治疗中当据证滋肾之阴。且应注意阴阳互根的关系,所谓“善补阳者,必于阴中求阳,则阳得阴助而生化无穷;善补阴者,必于阳中求阴,则阴得阳升而泉源不竭”。先生对于五脏虚衰之证自制“滋补汤”,乃以四君、四物加肉桂等,脾肾两补,而经过加减用于各种虚证治疗,反映了先生重视脾肾的学术见解。

3.补脏腑注意五行相生
在各脏腑的相互滋生中,先生认为最重要莫过于先后天之本的作用。因为脏腑之生机在肾,补养在脾。故先生临证诊病,必先察脾胃是否健旺,继思气化是否正常。脾胃不和则先调脾胃,方能为进一步治疗创造条件,在后期则多考虑益肾。一般脏腑失调,脾肾俱虚时,先生先补脾以资化源,后益肾以固根本。基于以上认识,先生遵扶正培本之大法,将脾肾阴阳气血融为一体,创制“滋补汤”,以益气养血,补益脾肾,顾护阴阳为宗旨,临证中为补法之基本方剂,广泛应用于气血两虚,阴阳失调的病证,治疗各种疾患,屡见奇效。

法宗伤寒 经方新用 - 方和谦

◆他出身京城中医世家,父亲方伯屏、兄长方鸣谦皆名中医
◆他精通伤寒,却不自诩为经方派,主张经方和时方合用,自创多张经验方
◆他对京剧、象棋、美食样样爱好,还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

初见方和谦,是在北京朝阳医院的特需门诊里。此时他正与带教的青年医师探讨一个临床教案。方和谦在讲解桂枝汤的临床应用时,不时引用《伤寒论》中的原文,如数家珍,脱口而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难以相信眼前这位精神矍铄、思路清晰的国医大师竟然已有86岁高龄。

在北京中医界,提起朝阳医院,人们会不约而同地提到方和谦的大名。他在患者的心中是老专家、好医生,在科室同事的心中是好领导、好前辈、好老师。他在北京及全国的名望,来自于他渊博的学识、高超的医技、谦和的人品,他一直以“医疗战线上的一名小兵”自居,一句“老牛已知夕阳晚,不待扬鞭自奋蹄”让人对他孜孜不倦、勤于治学的奋斗精神敬佩不已。

医术精湛堪为大医
他处方用药,药少力专,一服药通常几块钱;开汤药十分注重口感,尽量不用太苦或太难闻的药。病人称赞“方老药味少,味道不难喝,还解决问题”。

方和谦的医术在中医界有口皆碑。北京许多综合医院在危重病人治疗无效时,常请方和谦会诊,他独到的医术使许多疑难病患者起死回生、转危为安。他擅长医治各种疑难杂症,60余载的行医生涯中,救治过的患者不计其数。1958年在北京中医医院行医,到1968年调至北京朝阳医院中医科及现在的特需门诊。

几年前,一位81岁的老人长期患糖尿病,出现严重的并发症糖尿病足,来到朝阳医院找到方和谦。老人左脚趾亚急性坏死,脚趾呈黑紫色已1月有余,行动十分困难。西医认为只有截肢。老人和家属处在两难之中。后经人介绍,老人找到了方和谦求诊。方和谦仔细询问后,确认此病皆因元气不足、气阴两虚引起。遂投以自创的“滋补汤”以培补元气、扶正祛邪。两周后,患者用完方和谦的12服“滋补汤”后,四肢浮肿均有好转。6周后,患者组织坏疽痊愈。再来院就诊时,但见老人面色红润,活动自如,已可以缓慢行走。

方和谦的医术不仅在国内具有很高的声望,国外一些华人朋友也常常慕名而来。
2004年,他接诊了一位美籍华人姜先生。姜先生9年来持续腹泻、腹痛、便血,在美国被诊断为“克隆氏病”。姜先生在美国就诊西医,治疗近两年均不见起色。美国医生表示无药可治,建议姜先生手术治疗。姜先生回国后在多家医院求助于中医,服用各类方剂1年多,但仍未痊愈。方和谦见其形体消瘦,问诊得知患者腹痛、腹胀、大便溏泻多年。病人的钡餐造影检查结果为:回肠节段性狭窄,假性憩息室形成。方和谦确诊其证候为脾气亏虚,湿停气阻。随后,对症用药,采用参苓白术散组方健脾化湿,香连丸理气止痛,1周后姜先生再次来就诊时,病情明显好转。两年间,姜先生坚持打“飞的”往返于两国,每次回国前都随行带六七十服方和谦开的中药,最终疾病痊愈,令美国医生称奇不已。

方和谦常教导身边弟子,“患者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医乃仁术也”。患者不论职位高低、贫富亲疏,都要一视同仁、高度负责。方和谦84岁时,仍每周出5~6天门诊,每次要接待30个病人左右,其精神令年轻人钦佩。

他处方用药,药少力专,绝无大处方,很少用犀角、羚羊角、麝香等贵重药,力求简、便、廉解决问题,一服药通常才几块钱,最多十几块钱;方和谦用药特别注意顾护脾胃,每每加生稻芽、焦神曲等“保胃气,存津液”;开汤药时十分注重口感,太苦或太难闻的药尽量不用。病人称赞“方老的药药味少,味道不难喝,还解决问题”,“坐在这儿病就好了一半”。

法宗仲景不泥其方
方和谦精通伤寒,却不自诩为经方派,他主张经方和时方合用。上世纪60年代他主编的《北京市流行性乙脑炎治疗纪实》,当时北京各医院的中医医生人手1册,产生广泛影响。

方和谦坚持弘扬仲景学术、辨证论治和整体观念。他认为21世纪中医学术的发展,不能墨守陈规,只有在深刻领会仲景学术的基础上,才能融会贯通,灵活运用,所谓师其法而不泥其方。方和谦精通伤寒,却不自诩为经方派。他主张经方和时方合用,用之得当,效如桴鼓;且经方有限,满足不了疾病谱的发展需要,要靠时方来补充。他对古方学以致用并有所创新,如《金匮要略》治疗“虚劳虚烦不得眠”用酸枣仁汤,方和谦又从“竹皮大丸”方中取竹茹、白薇二味药加入,对阴虚脏燥的失眠有良效。

他善用“和法”,强调正气为本、扶正以驱邪的治疗观,提出“和为扶正,解为散邪”的精辟见解,并独创“滋补汤”、“和肝汤”,在临床中为很多危重患者解除了病痛。
方和谦倡导中西医结合,优势互补。中医学术、西医学术都需要古为今用、精益求精,二者可以相互补充,但绝不是相互凑合。作为一名现代中医,可以利用现代医学诊查手段,配合四诊合参,有利于中医诊断;但不能唯检查论,丢弃辨证论治。中医和西医对疾病的认识、归类、诊断等各有自己的观点,不顾客观实际、生搬硬套的“对号入座”是对中西医学的亵渎,不但治不好病,还会贻误病情。

1956年夏季,一场突如其来的流行性乙脑肆虐北京,作为北京市卫生局中医科的一员,方和谦投入到乙脑的抢救治疗中。北京市卫生局采用1955年石家庄用“白虎汤”治乙脑的经验,竟然效果甚微,最后请来中国中医研究院的蒲辅周先生和岳中美先生指导会诊。蒲老认为,1955年为燥火当令,阳明内热,故用“白虎汤”有效;而1956年雨水多,湿气重,应用芳香化浊、透表散邪治疗。蒲辅周采用藿香正气散组方,使该病疗效达到90%以上,挽救了很多人的生命。

乙脑病的诊治,给方和谦上了终生受益的一课。他进一步体会到在学术上只有实事求是,不能脱离辨证论治,才能取得理想的效果。对风寒暑湿燥火六淫治病的分证掌握上,要灵活运用,不可固执己见。为总结乙脑治疗经验,1957年,方和谦主编了《北京市流行性乙脑炎治疗纪实》手册,书中收集了200多个病案,由北京市卫生局印制200册,发至各医疗单位。当时,北京各医院的中医医生人手一册,产生了广泛的影响。之后他又主编了《燕山夜话》等书。

2003年3月非典暴发,方和谦认为中医药应有所发挥,4月份就向北京朝阳医院中医科及院党委请命。上级顾及其80高龄,未批准其去非典一线的请求。即使留在医院,在非典高峰期,方和谦仍坚持出门诊、查病房。他拟好预防处方发放到医院医务人员手中,说“没有什么好怕的”,让身边的医务人员深受教育和鼓舞。作为国家级老中医专家,方和谦积极向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建方献策,并认为非典不同阶段有夹寒夹湿的区别,仍需辨证论治,为战胜非典立下了一份汗马功劳。

几经风雨不改初衷
方和谦曾一度不能行医,在一家砖厂做工。砖厂厂长说:“你烧砖不在行,你喜欢医生这个职业,你还是去做医生吧。”

方和谦1923年出生于山东烟台,父亲方伯屏是京城十大名医之一。方和谦自幼便接触到大量中医典籍。在接受了两年私塾教育之后,从初中起,方和谦参加了父亲在家开办的三期中医讲习班,学习了《医学三字经》、《内经》、《伤寒论》等医学专著。在反复诵读学习中,方和谦从少年起就打下了坚实的中医基础。同时,在父亲的诊所里随父行医,替父亲作开诊准备,为前来就诊的病人换药,抄方佐诊,边干边学。

16岁那年,一位60多岁的老人生“项痈”久溃不愈,仔细切脉问诊后,方伯屏采用了《备急灸方》中“骑竹马灸法”,即病人架空骑在一根包裹着棉被的竹杠上,两边有两个人架住病人,用点燃的艾绒熏烤疮口。这种少见的疗法让一旁随诊的少年方和谦感到不可思议,然而令他惊奇的是,灸10壮以后,患者疮口竟结痂痊愈了。

中医治病之神奇进一步坚定了方和谦继承家学的行医志向。除了将大量医学经典背得烂熟于心外,父亲所撰的《医家秘奥》及3本医学笔记也是他宝贵的学习资料。他每天随父临诊6小时后,坚持读书3小时。至今方和谦对《伤寒论》397篇113方,仍然倒背如流。

1942年,19岁的方和谦参加了北京市卫生局中医考试。面试答辩时,主考官口试提问:“中药为何能治病?”这道题听来颇有难度,学生所作答案也是五花八门,难倒过不少人。方和谦略加思索,从容不迫地对答:“天食人以五气,地食人以五味”,“夫五味入胃各归所喜,故酸先入肝,苦先入心,甘先入脾,辛先入肺,咸先入肾,久而增气,物化而常也。”他将《内经》的相关经文脱口背出,对此简洁而精辟的回答,老师给了满分。考试后,方和谦获得了执业资格,“方和谦诊所”随之挂牌,开始了独立行医的生涯。

方和谦概括自己的行医历程为“风风雨雨”。1949年新中国成立,中医药也揭开了新的历史篇章。然而,由于政治原因,中医药走过了一段艰难而曲折的历程。这段时期,方和谦在私营油庄做过店员,在双桥砖厂当过工人,但他牢记父亲遗训“不谋其他职业,仍当业医工作”。

幸运的是,砖厂厂长特别照顾方和谦,他说:“你烧砖不在行,你喜欢医生这个职业,你还是去做医生吧。”当时,在北京西四附近有一个中医学习西医的进修班,厂长便送方和谦去那里学习。当今国内名老中医干祖望、焦树德、路志正等均曾先后在此班学习,方和谦是第九班的学员。

他从此接触了西医生理、病理基础课及传染病、内科、妇科、儿科等临床课程。用方和谦的话说,学习西医是“歪打正着”,在进修班他不仅学到了西医知识,填补了学科空白,还有了西医职业资格,为今后的中西医结合工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桃李芬芳诲人不倦
为启发西医学生对中医的兴趣,他格外注重讲课的艺术性和趣味性,把与中医学有关的诗词、歌赋引用到教学中,频频引来学生钦佩的目光。

1954年方和谦结束了个体行医生涯,调入北京市卫生局中医科工作,两年后调入北京中医医院,兼任北京中医进修学校伤寒教研组组长。在教育岗位上,方和谦给自己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为了在教学中更好地考据求源、引经据典,他对《伤寒论》、《金匮要略》的内容逐字逐句剖析,深入图书馆,凡有关《伤寒论》的百家注解,如柯韵伯、尤在泾等人的著书均借阅过。《伤寒论》397篇,篇篇有自己撰写的讲稿。讲内科医案学时,他翻阅了《王旭高医案》、《薛立斋医案》、《名医医案》等大量医案,授课时将之与《内经》、《伤寒论》、《金匮要略》的理论有机结合起来,并结合临床实际,深入浅出,纵横贯通,令学生茅塞顿开。

从1968年到北京朝阳医院任中医科主任起,方和谦同时承担了首都医科大学的教学工作。为启发西医学生对中医的兴趣,他格外注重讲课的艺术性和趣味性。学生评价他的课“文化底蕴丰富”,在课堂上他旁征博引、涉猎广泛,包括与中医学有关的诗词、歌赋都引用到教学中,频频引来学生钦佩的目光。

在学术上方和谦对学生毫无保留、无私奉献,在生活中对学生平易谦和、关怀备至。他培养的中专生、大学生、进修生和西学中医生,遍布海内外,许多都已成为中医药事业的栋梁和骨干。1991年至2008年,方和谦先后担任了第一、二、三、四批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2007年11月,北京市中医管理局批准建设“方和谦名老中医工作室”,为启发后学,方和谦不顾85岁高龄,主动请缨,在“名医大讲堂”中给学生和青年医师们系统讲解《伤寒论》。方和谦说,中医经典著作百学不厌,告诫学生要读活书、活读书、读书活,而且身体力行,活到老,学到老。

他的弟子告诉记者,在生活中,方和谦是一个极有生活情趣的人:京剧、象棋、麻将样样爱好,还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他是一位美食家,在饭店遇到可口的饭菜一定要学为己用。方和谦说药食同源,做饭和处方有异曲同工之妙。好菜讲究主料和辅料,放什么、放多少、怎么搭配,才能使菜品色香味俱全。逢年过节,他是家里的“掌勺大厨”,烧得一手好鲁菜,“糟溜鱼片”、“红烧肘子”等拿手菜让尝过的弟子们竖起大拇指。

方和谦思想开明,对新鲜事物乐于接受。年轻时曾学习日语4年,如今闲暇时喜欢读读日语,弟子们戏称老师的发音是“大阪味的”。80多岁的他还学英语,手机短信发得“很溜”。老人至今骑残疾人摩托车上下班、载着老伴去菜场买菜,甚至还一度向往要拥有机动车驾驶证。

采访即将结束时,方和谦对记者说:“医生是一个高尚的职业,应该在内心修养和道德上,有一个更高的境界。我现在80多岁了,越学越感觉自己的知识太少,甚至是一个小学生,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做,资料采集、传承、研究……”

方和谦小传
1923年生于中医世家,12岁随父行医,19岁取得医师资格。
1954年~1958年在北京市卫生局任科员。
1958年调入北京市中医医院任内科医师、教研组组长,兼任北京中医进修学校伤寒教研室组长。
1968年~1999年任北京朝阳医院中医科主任、主任医师,兼任首都医科大学教授。
1993年享受国务院颁发的政府特殊津贴。
1991年~2008年,先后担任第一、二、三、四批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
1998年起任中华中医药学会理事、中华中医药学会内科分会学术委员会委员、中华中医药学会仲景学说分会副主委、北京市中医药学会理事长、北京市科协常委、北京市红十字会理事等职务。

Tuesday, September 1, 2009

國醫大師顏德馨:中醫當自強

顏老在中醫大師傳承班講課。 金昊

顏老在查房。

顏老接受本報記者採訪。


青年時代的顏德馨




顏老生活照 (除署名外均資料照片)




本報首席記者 施嘉奇 題記

他生於名醫世家,其父顏亦魯得到孟河學派的真傳;他自己年過九旬,行醫60載,前不久被授予我國首批“國醫大師”的稱號,可謂功成名就。但此刻的他,顏德馨,全國著名的中醫理論家、中醫臨床家,依然無法安心頤養天年,他說:“中醫已經到了危險的時候,再不救就要晚了。我也想像徐根寶復興足球那樣從娃娃抓起,可是時間很緊迫了。”

談起中醫的困境,這位九旬老人的語速明顯加快。在他眼裏,當代的中醫猶如一隻迷途的羔羊,整個中醫體系出現了嚴重西化、內涵弱化、自信不再的危險局面。“中醫當自強!”顏老說,“中醫的問題出在中醫自己身上,能救中醫的也只有我們自己。”

顏老清楚地知道,搶救中醫的任務困難重重,他隻身面對的和挑戰的將是一個龐大的體系,但這位白髮蒼蒼的九旬老人憑著對中醫事業的摯愛,發誓要竭盡所能地付出。他說:“聽起來有點悲壯和淒涼吧!但是,我還是想試一試。”

感覺上,這位老人似乎獨自在挑戰一個巨大的風車。不過,他卻清楚地知道自己面對困難,他說:“中醫有點積重難返了,現在談改變太困難了。但是總是要有人去做。”

談了2個多小時,從他家出來,出現在我腦中唯一的念頭就是:“誰來幫幫顏老?”今天當中醫是要勇氣的,要甘於清貧、甘於寂寞,更要像顏老一樣甘於奉獻。 中醫已然“不中不西”

前幾年,顏德馨親歷了一件讓他感到悲涼的事情。那時,有一位香港老闆想建一所中醫醫院,提倡傳統的純中醫,這位老闆派人在上海、廣東、北京轉了一大圈,遍訪各大中醫醫院,可最後卻失望而歸。他得到的報告是:“現在已經沒有純中醫了!”

顏德馨最後見到了這位遍尋中醫之人。對方告訴顏老:“現代的中醫們講的都是蛋白、細胞、細菌,看的是檢驗報告,開的是中成藥。”

中醫已經被嚴重西醫化了。在各大中醫特色醫院裏,門診也許是僅存的還有一點中醫模樣的地方,那裏的醫生還在號脈、開湯劑,可一旦進入病房,就會讓人震驚不已:中醫師們開的是抗生素,不用四診,直接開化驗單,一切都被嚴重西醫化。

更讓顏老感到傷心的是,一些高學歷中醫師竟然不會“望、聞、問、切”。在一次職稱評審中,顏老發現一些中醫博士竟然不懂四診八綱,不懂辨證論治,只在實驗室裏度過了3年的求學生涯。

“中醫已經不中不西。”顏德馨哀嘆道,“現在用真正的中醫方法看病的中醫正越來越少,這是一個讓人痛心的現象。”

近年來,顏德馨四處奔走,大聲疾呼,要求各方搶救中醫。“經過這些年大家的努力,國家和政府對中醫的支援力度已經越來越大,從政策層面上看,謀求中醫發展的基礎已經具備了。”

他認為,現在的最大問題不是在別人身上,而是出在中醫自己。其中兩大表現最為嚴重:一是中醫西化;另一個則是廢醫存藥。

“中藥,現在似乎變得跟中醫沒有關係了。黃連素、麻黃素好像已經是一種西藥。如今流行的輿論氛圍是,中藥是好的,中醫不行了。”顏德馨感到困惑不已,難道已經不再需要在中醫理論指導下用中藥了嗎?這是不對的,中藥就是應該在辨證論治的觀點下使用。

國醫大師須植根中華文化

看到問題本源後,顏德馨一刻也沒有停歇。他利用自己在中醫界的影響力,2008年11月更是促成了“中醫大師傳承班”在同濟大學開班,這個項目目前是國家中醫傳承人才培養的試點項目。顏德馨在開班儀式上表示,“中醫西化”已成中醫學傳承和發展的致命傷,只有改革現有人才培養模式,先做好原汁原味的繼承,中醫才不致消亡。

顏德馨的這番話,濃縮了自己行醫70載所有的感慨。那麼,什麼是原汁原味的繼承,當下又該如何繼承呢?也許,人們可以從顏老成為國醫大師的歷程中,發現點什麼。

顏德馨是孔子高徒顏回的後裔,1920年生於江蘇丹陽。其父顏亦魯也是一代名醫,師承孟河學派,擅長治療腸胃病和婦科疾病。對顏德馨而言,父親既是嚴父,更是良師。父親常說:“知醫必先明道,傳統文化的根基是學習中醫的前提。”

7歲起,顏德馨就開始讀書習字,啟蒙從讀經典開始。儘管有些經書深奧難懂,但父親的理論是,讀書要“猛火煮,慢火燉”。“猛火煮”,強調的是博覽群書,把學習中醫經典著作和歷代名醫著作作為學醫入門的途徑,打好理論根底;“慢火燉”,指的是不要死讀書,而是要在學習時有一定獨立思考能力,反覆研習,決不能生吞活剝,食而不化。

在顏德馨看來,中醫主體來源於中華文化,是中華文化的具體體現,是一個靚麗的瑰寶。“過去講學醫,不為良相,當為良醫。”他認為,中醫學源遠流長,歷代名醫皆著書立言,中醫古籍更是浩如煙海,且多折射出古代優秀哲學思想的光輝,彰顯了中醫形象辨證思維。

除此之外,好的中醫從來也是不保守的。除了讀經、讀史、讀醫,顏德馨還在小學畢業後,學習自然科學、邏輯學等其他方面的理論知識。上世紀初,父親更是鼓勵顏德馨報考上海中國醫學院學習。這位慈父明白,學習中醫要廣開學路。

1936年,16歲的顏德馨以優異的成績被上海中國醫學院破格錄取,期間,他得以跟著各大中醫名家學習,抄方和蒐集整理醫方醫案,他根據自己的喜好,不拘一家,兼學不同流派,不同科別,師從多人。

“中醫教育是大問題,要改變現狀,一定要從中醫教育開始。”顏德馨決心拾回中醫學習的本來面貌,在大師傳承班內,學生們不僅要在門診抄方,更要學習國學,他們與上師大的一級教授聯手開課,讓學生們學古文,知道教、儒教、佛教等知識,讀中國經典著作,盡可能地植根于中華傳統文化的土壤之中。

中醫教育缺乏文化熏陶

遺憾的是,顏德馨和他的大師班的力量實在太薄弱了。他說,國內有中醫藥大學多所,但在人才培養方式與中醫特色、社會需求之間存在很大差異。

現在的中醫高等學府內,學生入學後先接觸的是西醫理論,解剖、生理等西醫的課程大約佔了總課程量的60%左右。中醫大學生們對英語的重視程度甚至超過古文。西化教育和知識體系的培養,缺少中華傳統文化的熏陶和積累,也使得學生對於中醫的陰陽腑臟理論難於迅速理解。

“在那裏,培養的不是中醫大學生,而是不中不西的蓋澆飯學生。”顏德馨認為,這樣的教育既沒有教好中醫,也沒有教好西醫。這種西醫化的狀況持續多年,造成了眼下既具有紮實的中醫理論、又擁有豐富臨床經驗和診療技術的高層次中醫人才日益匱乏。再加上目前整體的醫療環境、醫患關係也不利於中醫發展,醫生們更願意使用西藥以規避醫療糾紛。

“中醫不是不要學西醫的,而是應該強調怎麼學。”顏德馨認為,即便是“醫聖”張仲景活到現在,想必也會借助CT等現代化設備。也就是在“望聞問切”這“四診”之外,再增加一診,可在加一診的時候,不能丟棄傳統的方法,如果完全依賴設備和化驗單,中醫也就喪失了生命。

顏老說,中醫其實有自己的一套理論體系,其中也包括生理、病理、藥理、診斷及治療等多方面內容。它們都藏于中醫數千年的經典論著裏,因此學好經典著作,無疑是學習中醫的關鍵。可現在的學生學經典、讀經典的時間卻少之又少。

“沒有時間學是問題,沒有心思認真學是更大的問題。”現在的學生從小缺少中華傳統文化的熏陶和積累,接觸中醫後,又覺得傳統的陰陽腑臟理論難以理解。長期以往,造成了師授雙方皆重“西”輕“中”的局面。

中西醫結合必須設門檻

在中醫界,成為“蓋澆飯”的不僅僅是學生,更可怕的是中醫內涵的滑坡。以前社會上流行的一種提法叫中西醫結合,可是到底什麼才是中西醫結合呢?顏老對此也困惑不已。

前不久,他在香山科學會議上遇到了衛生部部長陳竺,他對部長說:“中西醫結合一定要下一個定義,要有一道門檻,不是誰都可以挂中西醫結合的牌子的。”

“我認為,‘中西醫結合’應該是一門精英醫學,而不是普及醫學。”顏德馨認為,當年毛澤東同志親自提出要中西醫結合,那個時候的本意是將中醫和西醫融會貫通,形成一門中國獨有的醫學分支。“要匯通,也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意思。”顏德馨認為,做中西醫結合的醫生,一定要兼具中醫和西醫的紮實功底,才可能將兩者很好地加以匯通。“現在的一部分狀況是,90%的西醫加10%的中醫,或者90%的中醫加10%的西醫,就可以稱為中西醫結合了。”顏老說,“這就像蓋澆飯,幹燒麵,往飯上加一點澆頭即可。”

中西醫結合提倡多年,由於無人把關,少設門檻,其負面影響日益顯現,客觀上造成了中醫的弱化,而且使得業內魚龍混雜。“中西醫結合不是某個醫生、醫院掛塊牌子就可以的,而是要真正理解,做出成績來。從理論和臨床上都要做出研究。”

對於真正優秀的中西醫結合醫生而言,他的學習生涯必將漫長而艱辛,而現有的體制下,要培養此類精英醫生的難度非常之大。

顏老說,中醫就這樣不斷地徬徨、徘徊著。“現在的政策是中西醫並重。”他認為,這個問題已經引起了相關人士的注意,中醫不應該在結合中被忽略,在結合中被矮化。

在談及中西醫結合被曲解的過程中,顏老不經意地又提到剛剛流行的“治未病”概念。他說:“要吸取中西醫結合的經驗,儘量避免‘治未病’理念的走樣。”他認為,中醫的“治未病”絕不是字面上理解的預防、保健,它其實是一門深厚的理論,貫穿于中醫整個預防治療過程之中。病前要防,病中、病後亦要“治未病”。

“不要再將‘治未病’的理論簡單化了,只講預防是不全面的理解。”顏德馨希望醇厚的中醫內涵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嚴重曲解。因為,每一次曲解,傷害的都是中醫界本身。

誰說中醫不能治急症重症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中醫問題格外沉重,但今天卻不應該沉淪。顏德馨說:“現在一定要努力起來,救救中醫。除了外人幫忙外,更需要中醫界自己站起來。”

中醫先要自己相信自己。“誰說中醫不能治急症、重症?”顏德馨說自己多年的實踐經驗中,治好了很多重症、急症。上千年來,幫助中華民族抵禦疾病的力量中,中醫作用不容忽視。

他仍然記得,當年跟著父親四處行醫時候的情景。那時候,病人大多危重。醫生行醫常常從早到晚,星夜當空,顏德馨仍然手提著燈籠跟著父親,一家一家去看病,問診、開方、煎藥……若病人情況危重,一天之後必定再來復診。忙起來,一晚要走上十幾戶人家。走進最後一位病人家中時,往往已是第二天清晨,顏德馨手提的燈籠上還寫著昨天的日期,看著依然跳動的火苗,似乎一天又延長了。

“中醫從來就是解決問題的。為什麼現在會變成康復、保健的代名詞了呢?怎麼就比西醫差了呢?”顏老百思不得其解。

他記得,有一次應邀去其他醫院會診,當時患者情況很危急,治療方案不夠明確,同時用著內服、外用的西藥多達21種。顏德馨在看舌苔、把脈等細緻診療後,果斷地提出,將所有的西藥全部停掉,改用中藥桂枝湯進行治療。結果,三付藥之後,患者奇跡般地出現了好轉。

20世紀50年代的時候,顏德馨更是涉足血液病的治療,主攻白血病和血小板減少症。為了尋求可靠的中醫療法,他深入鑽研了清代著名醫家王清任的《醫林改錯》,將血液病與中醫氣血理論結合研究,並投入大量時間在實驗室觀察、實驗等等,率先提出雄黃是抑制白血病的有效藥物。

2002年11月至2003年上半年,SARS正在肆虐流行。2003年4月,84歲高齡的顏德馨勇挑重擔,奔走在第一線,擔任華東地區中醫藥“防非”科研協作組首席專家。

也許很少有人知道,就在此前不久,顏德馨由於不慎跌倒受傷,剛剛完成全髖置換手術,在治療過程中,他戰勝了感染、肝損、失血、心衰等多道難關。尚在恢復期中的顏老就這樣投身SARS的防治工作,他參加制定了中醫中藥預防“非典”的方案,創制了“扶正祛邪方”。他還提出,由於地域、患者體質的不同,“非典”治療要辨證論治。

“我膽子大,所以比較敢治急病、重病吧。”其實,顏老的膽大源於深厚的中醫功底和豐富的臨床實踐。“中醫應該相信自己博大精深的文化,相信自己對抗疾病的能力,只要努力,是完全可以在醫學領域找到生機的。”

“我還在給人看病,看重病。每看好一個病人,就是守住中醫一方陣地啊!”說這句話時,顏老的眼中閃過一絲悲涼。

傳統中醫需要實習基地

守住中醫的土地,是多年來顏德馨一直在努力奮鬥的。

在上海市第十人民醫院裏,有一座破舊的老樓,那是顏老奮鬥了幾十年才建起的中醫樓,而如今中醫樓風光不在。不過,顏老沒有灰心,他告訴記者,半年後很有可能會成立“顏德馨中醫醫院”,他希望那裏能夠成為姓“中”的醫學領地。

“沒了中醫樓,又有了中醫醫院,我堅守的中醫事業又有了新的開始。”顏德馨早就與中醫融為了一體,這似乎成了他與生俱來的神聖使命。

顏老期望,未來的中醫醫院能夠成為專屬於傳統中醫的實習基地。在那裏,醫生們能夠寫中醫醫案、開湯劑、治重病,病房內充滿了中醫的味道。

“我們關鍵要拿出幾個病例來,要告訴世人中醫有明確的療效。”他堅信,在重大疾病的防治中、在危重疾病的搶救中、在疑難雜症的治療中、都必須堅守中醫的特色。只有這樣,中醫的血脈才不會斷在我們這一代手裏。在顏德馨中醫醫院尚未規劃的時候,適合中醫實習的基地少之又少。“現在的學生去醫院實習,學到的大多是西醫。”一些帶教老師甚至乾脆對學生說,中藥沒用,就給病人吃西藥。

在這樣的氛圍裏實習,即便學生們在大學裏學到了一點中醫知識,也會被臨床現狀所淡化,最終拋諸腦後。結果是,不少學生畢業後只會用四個素:激素、抗生素、維生素加黃連素。

“我們需要一大批獻身中醫的人啊。”顏老曾經在1999年2月,行醫60週年之際,依然捐出自己多年積蓄的稿酬和學術成果獎金共20余萬元,設立“顏德馨中醫藥人才獎勵基金”,此後又追加資金,2005年擴展為“上海顏德馨中醫藥基金會”,致力於鼓勵青年中醫藥人才脫穎而出。

遺憾的是,老人的一己之力仍屬薄弱。他為中醫醫院招聘人才,可是困難重重。老驥伏櫪,壯心不已。雖年已九旬,顏老仍飽含激情,為中醫事業的發展奔走。

顏德馨獨創衡法體系

衡法治則,是顏德馨創立的學術理論,主要運用多種治療方法,平其不平,調其偏勝,達到新的動態平衡。顏德馨的理論依據來自《內經》:“氣血正平,長有天命”,“疏其血氣,令其調達,而致和平”的闡述。

從建國後到“文革”之前,顏德馨的主要研究領域是白血病、血小板減少症等血液病的治療,在實踐過程中,顏德馨已經初步萌發了“衡”的思想——扶正祛邪,固本清源,從而達致平衡。

他領悟到,氣血通過全身一切的組織器官,是生理活動的物質基礎。因此,氣血以流暢和平衡為貴,如果氣血失去流暢就會產生瘀血,瘀血阻于體內,反過來又會進一步導致氣血艱澀和失衡,引起臟腑病變,疾病叢生。

“文革”後復出的第二年,顏德馨就出版了《活血化瘀療法臨床實踐》一書,以氣血為綱,調氣活血,而致平衡的祛病養生思想在顏德馨手中逐步形成了一套完整的理論體系,並最終在中醫“汗、吐、下、和、溫、清、補、消”八法之外,創立了以調氣活血為主的“衡法”治則。

顏老還將這套理論用於抗衰老領域,明確了以調整氣血法延緩衰老,這與過去補腎、健脾等方法抗衰老的理論截然不同。

他發現,人體的血液在不同年齡段的變化很大,老年血液病患者的血粘度普遍粘稠,都有明顯瘀血體徵,例如色素沉著、皮膚粗糙、老年斑的出現、鞏膜混濁等,而且老年人常見的疾病如動脈硬化、高血壓、冠心病、腦血管病、老年癡呆等也都是瘀血病例的體現。

顏老運用衡法在治療心腦血管病方法成效顯著。有一位徐姓的女華僑,曾經做過冠心病介入治療,但術後心絞痛依然頻發,顏老用溫陽活血法給與治療,結果這位病人心絞痛明顯減少,病症以後也未復發。

2001年,上海市衛生局組建上海市中醫心腦血管病臨床醫學中心,顏德馨成為學術帶頭人。此後,市科委組織專家通過了“腦梗靈治療腦梗死的臨床與實驗研究”。

颜德馨教授:大医忧患大业后继乏人

颜德馨,1920年11月生于江苏丹阳,13岁开始学习中医典籍《素问》,16岁插班进入上海中国医学院就读。1939年毕业后进入上海自立私人诊所。建国后曾任上海市第一届黄浦“卫协”执行委员及秘书组组长,兼中医师业务组组长等职。颜德馨在中医理论和实践方面不断探索,成果丰富,2003年被中华中医药学会特授予终身成就奖。现为上海同济大学中医药研究所所长。

专业特长:各种疑难杂病。
上海市中医医院门诊部名老中医诊疗所特邀专家。全国著名老中医(中华人民共和国1991年评选500名著名中医之一),著名中医学家,上海同济大学医学院中医研究室主任。祖籍山东。1920年11月出生于江苏省丹阳市,幼承家学,尊翁颜亦鲁为名中医。1939年夏毕业于上海中国医学院。1949年后调入铁路中心医院主持中医业务,1992年创建上海铁路中医技术中心。历任中国中医药学会理事,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科技进步奖评审委员会委员,上海师范大学、长春中医学院、成都中医药大学、上海中医药大学特聘教授、博士生导师,及上海市中医药工作咨询委员会顾问、上海市医学领先专业专家委员会委员、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评委等职。颜氏还享有“上海市名中医”、“全国名老中医”、“铁路科技先进个人”及“第三届上海市医学荣誉奖”等光荣称号。1999年个人捐资设立“颜德馨人才奖励基金”。

  颜德馨教授倡导“久病必有瘀”、“怪病必有瘀”的学术观点,提出衡法新治则,多年来从事生命科学研究,主持“瘀血与衰老”科研项目,提出瘀血实邪乃人体衰老之主要因素的新观点,这一成果荣获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科技进步二等奖;由上海科教电影制片厂根据颜氏学说拍摄的《抗衰老》科教片,参加国际生命科学电影展览并获奖。已出版《餐芝轩医集》、《活血化瘀疗法临床实践》、《医方囊秘》、《气血与长寿》、《中国中医抗衰老秘诀》、《颜德馨医艺荟萃》、《颜德馨诊治疑难病秘笈》、《颜德馨膏方真跻》等著作,并著有《衰老合瘀血》一书英文版在全世界发行。历年来发表论文二百余篇,曾获第六届国际针灸东方会议、第一届世界传统医学优秀论文研讨会金奖。1994年获英国剑桥大学世界名人成就贡献奖状及美国名人传记学会20世纪成就奖。

  日前,记者来到了上海同济大学中医药研究所所长颜德馨家里,这是一处散发着浓郁传统文化气息的住宅,雪白的墙壁衬着明清样式的红木家具,显得十分素雅。

  颜老热情地把记者领进了书房,开始娓娓道起了他从医的经历、他的家庭、他对中医事业的关注和与广东中医界合作的期望。

不久前,颜老以首席科学家的身份拿下一个上海市科委的重大项目———中医防治急性热病应急网络,研究总结中医药治疗非典、登革热、禽流感等急性热病的完整的辨证论治理论体系,以指导临床实践,该项目中的一个重要合作伙伴,就是广东省中医院。

  “这个项目很多人想拿,但又不敢拿。”颜老说,“现在医院里,西医看急性病,中医看慢性病已经形成了习惯,中医接触急性发热病人的机会太少,都快把老祖宗治疗热性病的本事全丢掉了。这个担子很重,但我不怕,医生就是要有责任感,要有大元帅的气度,敢于和疾病作斗争。”一番话掷地有声,84岁的颜老,依然雄心万丈。

  两代名医

  《颜氏家训》主要是强调克己复礼,对此,颜德馨一直谨记在心,宽容待人,保持心胸豁达。颜德馨夫妇给儿孙们的家训也是“宽容、知足、健康”六字。

  颜德馨是孔子高徒颜回的后裔,1920年生于江苏丹阳。其父颜亦鲁也是一代名医,得孟河医派真传,擅长治疗肠胃病和妇科疾病。父亲的医学思想自然对颜德馨产生了影响,比如在膏方上,颜德馨喜用苍术,这就是受了父亲的影响,“脾胃乃后天之本,没有脾胃的吸收,什么药都没用。”颜老强调。

  但父亲对颜德馨最大的影响还是在为人道德方面。颜氏先祖颜之推曾著《颜氏家训》,非常有名,颜亦鲁也常拿《家训》教导子女,“《颜氏家训》主要是强调克己复礼。”颜老说,“颜回曾问孔子何者为仁,孔子答,‘克己复礼为仁’,意思就是为人要谦虚,尊重他人。”对此颜德馨一直谨记在心,宽容待人,保持心胸豁达,“古人说,仁者寿,确实如此。”颜老笑着说,也许,能够在84岁的高龄眼不花,耳不聋,口齿清晰,手脚灵便,宅心仁厚也是秘诀之一吧。

  注重家教的传统也被颜德馨传承了下来。颜老共有7个子女,每年除夕,散居在各地的子女和孙辈都要聚到上海颜老家里共迎新年,而颜氏夫妇则会向儿孙们赠字,借此进行教育。去年除夕,颜氏夫妇赠予儿孙们的是“宽容、知足、健康”六字,依然延续了《颜氏家训》中的思想。

  创立体系

  以气血为纲,调气活血,而致平衡的祛病养生思想在颜德馨手中逐步形成了一套完整的理论体系,并最终在中医“汗、吐、下、和、温、清、补、消”八法之外,创立了以调气活血为主的“衡法”治则。

  面对磨难,有人逐渐消沉,有人却能从中汲取力量,颜德馨就是后一种人。1966年,“文化大革命”爆发,在中医治疗血液病领域已经很有名气的颜德馨作为“反动学术权威”,被迫停止诊务,下放到“五七干校”锻炼。但在“靠边站”的十年中,颜德馨对中医的认识却得到了升华,为他日后“衡法”的提出奠定了基础。

  “文革”开始后,颜德馨被下放到“五七干校”,劳动异常艰苦,除了肉体上的折磨,还有不断的批斗和精神上的折磨。这时,颜德馨的病人们给了他很大的精神支持。有一次,颜德馨被批斗说他是“卖假药”的,好多病人马上反驳:“你们不要瞎讲,我们就是相信颜医生。”这些话语让颜老感动不已。入夜后,寒风凛冽,还是不断有病人来找颜德馨,颜老便设法偷偷跑出去给病人看病。病人的支持给了颜德馨极大的鼓励,他想,既然人民信任我的医术,我就应该给广大的群众提供更好的服务!

  从建国后到“文革”之前,颜德馨的主要研究领域是白血病、血小板减少症等血液病的治疗,在实践过程中,颜德馨已经初步萌发了“衡”的思想———扶正祛邪,固本清源,从而达致平衡。那么这种做法有没有理论根据?能不能延伸到其它疾病的治疗上去?颜德馨想到了《内经》上有这样两句话:“气血正平,长有天命”,“疏其血气,令其调达,而致和平”。中医有阴阳理论、气血理论、脏腑理论、经络理论等,颜老结合自身多年的实践经验,渐渐领悟到气血流行全身,乃是脏腑、经络、形体、九窍等一切组织器官进行生理活动的物质基础,气血以流畅和平衡为贵,如果气血失去流畅就会产生瘀血,瘀血阻于体内,反过来又会进一步导致气血艰涩和失衡,这样势必影响机体的各种生理功能,引起病变,所以治病养生,当重气血。由此,颜德馨对中医的体会逐步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

  “文革”后复出的第二年,颜德馨就出版了《活血化瘀疗法临床实践》一书,以气血为纲,调气活血,而致平衡的祛病养生思想在颜德馨手中逐步形成了一套完整的理论体系,并最终在中医“汗、吐、下、和、温、清、补、消”八法之外,创立了以调气活血为主的“衡法”治则。

  “衡法”的提出给一些疑难杂症的治疗提供了新的思路。曾有一位病人来找颜老看病,他长期患性功能衰退,以致影响了夫妻间的感情。对于这种病,传统的治疗方法就是补肾,但这位病人吃了很多补肾的药都没有用,颜老运用“衡法”治则,采用疏肝、理气、化淤的方法,几副药下去,病人十几年的老毛病就好了,夫妻感情得到了恢复,两人也有了爱情的结晶。

颜德馨

颜德馨(1920年~),男,汉,生于江苏,祖籍山东,上海铁道大学医学院教授、主任医师,全国著名中医理论家、中医临床学家。颜老系先贤亚圣颜渊之后裔。自幼从父江南名中医颜亦鲁学医,复入上海中国医学院深造,毕业后悬壶于沪上,屡起沉疴,不坠家声。 曾任中国中医药学会理事、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科技进步奖评审委员会委员、铁道部专家委员会委员、评委,中医专业组组长。上海铁道大学医学院研究室主任,上海铁道中心医院主任医师,上海市中医药工作咨询委员会顾问,上海市医学领先专业专家委员会委员。上海中医药大学、上海市中医药研究院专家委员会委员,上海中医药大学客座教授、成都中医药大学名誉教授、上海师范大学客座教授、长春中医学院客座教授、美国中国医学研究院学术顾问。台湾中医针灸学会、中国医药研究会学术顾问等职。

颜老在六十年行医生涯中,上下求索,勇探未知,不断创新,善于总结经验,勤于著书立说。60年代以来,从事“衡法”治则的研究。他根据《黄帝内经》“人之所有者,血与气耳”之说,认为气血是人体脏腑、经络、九窍等一切组织器官进行生理活动的物质基础。提出“气为百病之长,血为百病之胎”,“久病必有瘀,怪病必有瘀”的学术观点及调气活血为主的“衡法”治则,在中医治则学研究中,开辟了新的天地,是理论上的一个重大突破。这一法则在八十年代应用于延缓衰老,从事“瘀血与衰老”的科学研究。《人民日报》曾刊出“人体衰老上海有新说”的报导。衡法学说,荣获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科技进步二等奖;还由上海科教电影制片厂,根据颜氏学说,拍摄“抗衰老”科技片,参加国际生命科学电影展并获奖。颜老不仅中医理论上有创新,在临床上也医术精湛,颇有特色,独树一帜。对治疗疑难杂病、老年病,均取得显著疗效,名扬海内外。

1989年荣获全国铁路先进个人光荣称号。1990年经人事部、卫生部、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确认为全国首届继承名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工作指导老师,1991年起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待遇,1994年获英国剑桥大学世界名人成就贡献奖及美国名人传记学会20世纪成就奖。1995年获首届“上海市名中医”称号。上海市卫生局还拍摄“歧黄一杰——颜德馨传记”电视片,记录了颜老为中医事业作出的辉煌成就。1999年荣获上海市医学荣誉奖。颜老慷慨解囊20万元设“颜德馨中医药人才奖励基金”,充分反映颜老对发展中医药事业的无限执着和对人才培养的无私奉献。 发表学术论文200余篇,著有《餐芝轩医集》、《活血化瘀疗法临床实践》、《医方囊秘》、《气血与长寿》、《中国历代中医抗衰老秘要》、《颜德馨医艺荟萃》、《颜德馨诊治疑难病秘笈》、《中华名中医治病囊秘颜德馨卷》、《衰老合瘀血》等。曾获多项科技成果奖。

学无止境一生追求——访著名中医方和谦

方和谦,1923年生,国家级名老中医。曾任北京朝阳医院中医科主任、首都医科大学教授、北京中医学会理事长等职。擅长治疗呼吸系统疾病及肝、胆、肾等内科疑难杂症。   出诊时间:北京炎黄国医馆出诊地点:周三上午   也许很多人都不曾知晓,早在去年非典期间,自己所喝的“抗非”汤药,或许就是出自现年已81岁高龄的著名老中医方和谦之手。和许多名医的经历一样,方老出身中医名家,自幼便在父亲耳濡目染下走进中医的大门。时至今日行医60余载,对中医的挚爱早已根入身心。谈起自己钟爱一生的事业,方老眼中闪烁的光芒总让人感动。

  方老将自己的行医历程概括为“风风雨雨”,但一路走来,不管曾遇到过怎样的挫折,他说自己都从来没放弃过踏踏实实治病救人的理念。问及第一次行医的经历,老人依然记忆犹新:当年14岁的他跟随父亲为一名腹胀呕吐、高烧不退的患儿会诊,父亲鉴于此患儿是因正月十五吃元宵过多所致,便当机立断开了急泻药,患儿在服药后连续排便3次,热退身安。方老也借此提醒广大喜食元宵的读者勿急食多食,适量为好。

  方老擅长医治各种疑难杂症,就诊者以呼吸道及肝胆肾病居多。60余载的行医生涯中,老人救治过的患者不计其数,但对于一些疑难杂症的种种症状仍能悉数道来,成就与欣慰溢于言表。对于自己的功成名就,方老仅引用老子的名言“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坦然作答。为满足患者所需,方老常年都坚持每周出9个半天的门诊量。即便如此,在就诊的空闲时间,老先生还不忘见空插针地为学生批阅试卷。“活到老,学到老”,这也是方老对自己的敬业要求。

  在整个采访过程中,方老一直侃侃而谈,声音洪亮,笑声不绝于耳且不显疲惫。问起他的养生之道,老先生极力推崇首先要健脾合胃。尤其在夏季,不合理或超负荷的饮食都极易引起胃肠的不适。方老的女儿告诉记者,在生活中,方老还是一个极有生活情趣的人:麻将、京剧、象棋样样爱好。在饭店遇到可口的饭菜也一定要学为己用。不仅如此,老人至今仍坚持骑残疾人摩托车上班,甚至还一直向往要拥有机动车驾驶证。问及老人坚强的毅力和超人的记忆力从何而来?方老的女儿说,这与他本人拥有豁达的胸襟、平淡的心境及乐观的心态都有着相当大的关系。如果用一句话点评父亲,方老的女儿说,父亲人如其名———一生为人处世平和乐观、谦虚谨慎、与事无争,真正称得上是晚辈的楷模。

文章来源:《健康时报》